2006年3月16日 星期四 晴
早上起来,看到彩霞满天,晴空万里,心情格外地好。
参加完住院总会回到科室,有个病人来,咨询有关放射性核素内照射治疗恶性肿瘤骨转移方面的问题。我热情地把他带到诊断室,看了他的ECT检查报告,患者69岁,患前列腺癌2年余,是今年3月6日做的检查,结论是“转移性骨肿瘤,较2004年3月24日无明显变化。”我耐心、细致地给他介绍相关情况:这种治疗是姑息治疗,通过放射性药物到达肿瘤转移的骨头部位,利用射线杀死或抑制相应部位的肿瘤细胞,主要是起缓解疼痛的作用,对原发肿瘤、转移到其他脏器或软组织的肿瘤无效果,止痛的有效率也不是100%。假如疼痛剧烈且经济条件允许,可以考虑用这种治疗来缓解疼痛。他说,他是重庆某企业的退休工人,但该企业已破产,他的医药费还有很多没报销,最近身上有些疼痛,昨日才住进我院泌尿科,找大儿子要了5000元,准备再找小儿子要10000元。
后来,我提到去年年初在我科检查的一名病人的故事:那天,有一位全身疼痛待查的骨科门诊病人来做全身骨显像,从她和家属的穿着看,明显是农村来的,年约40出头。当检查完毕,我一看结果,显然是肿瘤全身广泛性骨转移的征象。我写完报告后,把她的丈夫叫到机房。在此之前,他的情绪还相当好,当我告诉他结果之后,他,一个大男人,一下子就在我面前哭了。我的心里也极为难受,但也只好对他说,你还是控制一下自己,别让病人看见,如果有条件就做一次放射性核素内照射治疗吧。他看来明显无力承受这笔费用,抽泣了半天后,用衣袖使劲地擦了擦双眼,表情木然地颤抖着手拿着报告,扶病人去骨科门诊了。
我说,像这种病人,正值中年,上有老,下有小,是家庭的支柱,突然病倒了,对家庭的打击可想而知,我们虽然万分同情,但是也确实爱莫能助。他讲,你的心还挺好的。我的眼泪一下涌到双眼,但当着病人,强忍住没有流出来。随后,我又给了他一些相关资料,让他与家人考虑、商量一下再说。送走他后,看到窗外的金色阳光,一点也没令我兴奋起来。我来到办公室,电脑里正在播放我平时最喜欢听的《春江花月夜》,但这时我根本没有心情听,马上就关了。刚才强忍住的眼泪,顺着鼻腔不断地涌出来。一整天,我用了各种办法分散注意力,想摆脱这事对我的冲击,但都没有一丝效果,心里久久不能平静。晚上与朋友吃饭时,他们看我情绪低落,就问谁惹你了?我说没谁惹我,就含泪向他们倾诉了我今天的经历。他们安慰我,这种病人多着呢,慢慢你就习惯了。我转念一想:事情过了1年多,病人估计已经离开人世了,其实她的家属以后即使遇见我,双方可能都不认识,这又关我啥事呢?但是心情仍然没有一点好转。我对他们说,这种事情,对我来说,真是巨大的感情煎熬、心灵折磨、内心痛苦,随后狂饮了几杯啤酒。怏怏地吃完饭,扶醉而归,逗儿子玩了一阵后,心情才好了一点。
感情的剧烈波动使我感到极度疲惫,我必须洗漱睡觉了。
现在,很多人都说当医生好,他们又哪里知道我们这些残酷而现实的心路历程呢?